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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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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3 章

時序入秋, 白日裏還是熱的,但一早一晚開始有了涼意。

京城貴女貴婦們,接下來期盼的是屬於她們的七夕節。七夕作為乞巧的日子,對於大周女性來說這“巧”不僅局限在針線女工, 也包括她們的其他才藝, 例如琴棋, 書畫, 詩詞,歌賦。

七夕當晚的滄浪園乞巧宴,就是展現她們才華的地方。

對於這些, 月下一向是不在意的。才華什麽的, 看看就好了,反正她也沒大有.....

但這種情況似乎有所改變。

瓔珞就先發現,他們郡主最近這段日子以來似乎對才華這個東西,有了不一樣的態度。

“什麽態度?”翠玨手中紮著花,問。

瓔珞就是說不清這種感覺, 才拉著翠玨說道的。她湊頭小聲道:“我覺得, 咱們郡主是不是也想.....奪個魁什麽的?”

翠玨停了手中針,擡頭看向瓔珞, 遲疑道:“乞巧的魁首,好像不能花銀子買的.....”

滄浪園乞巧宴之所以這麽受追捧, 就是因為它整個評選過程的嚴格和公正。

瓔珞一怔,立即道:“瞧你說的。那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啊,咱們郡主也不是這樣的人啊。”說著她又加了一句:“翠玨姐姐,魁首不能買, 第二和第三是不是也不能買啊?”

翠玨:.....

她放下了手中針線,問:“你真的覺得郡主這麽在意這些?”

郡主大了, 尤其是這半年,心思越發難猜。翠玨有時候都摸不清郡主到底在想什麽,有時候還是得聽聽瓔珞和小洛子的。

瓔珞嘖了一聲,皺著漂亮的眉頭道:“郡主練字練得我看著都心疼。你什麽時候見過郡主對讀書寫字這麽上心過!快趕上對咱們府裏的菜單子的熱情了!”

聽瓔珞這麽說,翠玨眉頭也皺了。

上次郡主這麽上心,已經遙遠得她們不曾見,而是耳聞。聽府中從當年公主府跟過來的老人說,郡主六歲的時候,偷偷摸摸用功。在被窩裏點燈背書,結果把被子燒出一個窟窿。被老爺狠狠訓斥,郡主最後才吞吞吐吐解釋說是為了看書。可誰信啊!反正老爺沒信。據說老爺直接罰郡主面壁以正自身,還說什麽人可以無能,不能說謊。

當年這事兒鬧得挺大的,老嬤嬤們說起來歷歷在目,翠玨幾人也就因此知道了很多細節。每次聽到,翠玨幾人都心疼壞了,雖然講故事的嬤嬤都不是很相信郡主燒了被子是為了用功,可翠玨他們信。

聽說當年當著眾人老爺親自考較,其他跟郡主一起讀書的個個都過關,只有郡主磕磕絆絆才算背了下來。旁人都得了賞,他們郡主得了老爺一聲冷笑。

聽到嬤嬤說到這個結果,翠玨幾人就更信了。如果不是半夜三更用功,他們郡主根本不可能磕磕絆絆背下來!

天邊飄來一抹烏雲,天色顯得陰沈了些。

坐在梧桐樹下的翠玨和瓔珞同時想到了郡主六歲用功的結果,不由都沈默了。

默了一會兒,翠玨擡頭問:“你瞧著郡主的字.....”

瓔珞又嘖了一聲,眉頭皺得更緊了:“這就是讓我更心疼的了,咱們郡主這麽費勁兒扒拉的寫寫寫,我瞧著還是比婉姑娘——差遠了。”

最後三個字瓔珞說的非常小聲。

“許是婉姑娘練得年頭多了。”翠玨解釋道。

瓔珞郁悶道:“我問過雲霏,婉姑娘因為身子弱,讀書寫字一向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.....好的時候能寫上一刻鐘就不錯了.....”

兩人又沈默了。

“那.....你瞧著,比別人呢?”翠玨忍不住又問,她的眉頭也蹙緊了。

“別人?誰,宋大人啊?那更沒法比了!”

翠玨也嘖了一聲:“誰說跟宋大人比了,宋大人的字在咱們大周都是有名的.....我的意思是,貴女們中,總得有.....”

瓔珞:“總得有不如咱們郡主的?”

“你這話說的,這麽不好聽!”翠玨低聲,好像他們郡主只能跟差的比一樣。

“實話告訴你吧,就是這麽不好聽的話,我告訴你,依著目前我看見的,沒有.....”

翠玨倒抽了一口氣。

梧桐樹下又安靜了。

瓔珞幽幽道:“你說,乞巧節怎麽就沒有一項是比美呢.....”

“沒事,還有兩天。咱們跟洛洛也說說,勸著郡主這些都是小來小去的,咱們郡主沒必要在這些事上跟人比較.....”翠玨遲疑著說出了個法子,又斷然道:“不能讓郡主拿著自己的短板跟旁人的長板硬碰!”

“你說的對。得鼓勵郡主用長板面對人生!”

“對!”

瓔珞:“所以,郡主的長板是什麽?”

翠玨:“.....美?”

她第一次來到郡主身邊,就被郡主的美貌震撼了。那時她還只是一個十歲的女孩,只一眼就對美有了明晰的概念。隨著郡主長大,這種奪人的美貌愈發逼人。

盡管早已熟悉了郡主的美貌,可還總會有那麽多時刻讓他們放輕了呼吸,移不開目光。

她們郡主的美,是這個世上最無需證明的東西,不會有人看不見,任何人。

“宋大人再是清心寡欲,也不會看不見的。”翠玨聲音很輕。比起其他,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。唯恐哪裏出了差池,郡主重新走回太子殿下那條道上。

血玉佩好像打開了翠玨的眼睛,她越來越多看到橫亙在太子殿下和郡主之間的東西,比她原本看見的多太多了。

她擡頭朝前頭看了一眼,轉開了話題,“郡主這時候該見到大小姐了吧。”

翠玨口中的大小姐是慕熹微。今日月下應邀,去理國公府做客。

*

翠玨沒猜對。

月下此時沒有在理國公府,反而在太子府中。要是翠玨知道,肯定會擔心得坐不下站不住了。

月下一向愛笑的臉上,此時沒有什麽表情。

跟在她身旁的小洛子此時已經是橫眉冷對了,他可太生氣了!他發誓他回去就要把他們郡主府的車夫給換掉!不,先狠狠打一頓,打一頓再換掉!

到底什麽時候這些人才能知道他們是郡主府的人,不是太子府的人!為什麽太子殿下讓掉頭,他們郡主府的車夫就掉頭了!

要不是當時郡主攔住她,小洛子發誓:就是太子在一旁,他也必然要撲上去咬死那個車夫,他來趕馬車!

一旁秦公公笑瞇瞇拉著小洛子去吃茶。放別人身上,能被秦公公這樣客氣招呼,那可是天大的榮幸。可小洛子偏偏梗著脖子,死死跟著月下,就是拉不動。

秦公公臉上的笑,僵了僵。

從下了馬車任憑蕭淮說什麽,始終不肯開口的月下,這時候呼出了一口氣,轉臉對小洛子道:“我跟殿下說兩句話,你跟著秦公公去吃茶。”

說著,又叮囑了一句:“少給我得罪人,那是秦公公!”

小洛子一張俊秀的臉立即變了個人一樣,對著秦公公打躬作揖讓公公先請。

月下一路緊繃,這會兒站得腿酸,她直接擡腳上前推開了書房門,撿了最舒服的一張椅子,一屁股坐下,對蕭淮道:“殿下有話,說吧。”

蕭淮始終噙著笑,縱容地看著她。見她明明累得狠了,可這會兒即使是負氣坐下,腰桿兒卻始終挺直。

防備的姿態。

他挑了挑眉,向她道:“你就沒什麽話,對孤說?”

月下目光嗖一下落在蕭淮臉上,“殿下——”

蕭淮的笑已經消失了,打斷她:“你要這麽說話,咱們這話沒法兒說了。不把話說清楚,你別想回去了。”

殿下——

他不喜歡她這麽叫。

他靠著黃檀木桌案,說完這話隨手拿起身旁一個白玉件,用軟布擦了擦,又吹了吹。他不著急,他有的是時間。想到這裏他又撩起眼皮,看了一眼氣呼呼的月下。

蕭淮心頭舒服了些。尤其是對著她,他有的是時間。

月下平覆了呼吸,慢慢開口:“太子哥哥。”

蕭淮停下了擦拭玉件的動作,聽她說話。

月下清晰道:“你能不能不要幹涉我?我的護衛隊,我的車夫!還能不能聽我的話啦!”

蕭淮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,他說:“能啊。整個大周,除了孤,他們就只聽你的話。”說到這裏蕭淮笑了一聲,目光不離月下,“就是我太子府的車夫,我太子府的親衛,除了我,他們也只聽你的話。”

明明是好聽的情話,月下卻氣得要命,胃裏吃下的點心,又冷又膩,讓她難受得皺了皺眉。她覺得自己的手都涼了,眼中簡直要噴火:

“太子哥哥聽不懂人話嗎!我有我想做的事,我要做我想做的事!”

這次他們各憑本事,誰勝誰負,看運數天命!前生,她敢賭命,今生她一樣敢!她未必,就不能再贏,如果運氣好,也許,她就活著贏。不好,不好就不好,總不會更不好了!

月下目光決絕。

蕭淮把白玉件往黃檀木桌案上一丟,這才要笑不笑問她:“你想做的事?什麽事兒,告訴孤好不好?”說到這裏他額角跳了跳,“不會就是跟宋晉同床共枕吧?”

書房裏一時間安靜極了。

月下又感覺到曾經的那種窒息感,又來了。可這一次不一樣了,她已不是前生關在深宮裏的她,除了大吵大鬧,別無選擇。

重生的慕月下,無所畏懼。

無所畏懼。

她看向蕭淮。

四目相交。

蕭淮的心尖兒,小小地疼了一下,猝不及防的,很輕很輕,可就是那麽很突然地一疼。

第一次覺到這種疼的時候,就是在月下及笄禮那天,她歡歡喜喜轉過頭看他。當時屋子裏很多人,蕭淮本來只是寵溺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寵著長大的小表妹,居然也要學著其他的姑娘挽發了。

她於眾人中轉頭,讓他看她的新衣服:“太子哥哥,你看我!”

長發挽起,瓷白的面龐上澄澈幹凈的眼睛,白玉耳墜輕輕晃蕩。

猝不及防地,他心尖兒就輕輕一疼,好似被誰掐了一下。

那一刻,他突然明白,不是妹妹。

他決不能讓任何人,靠近她!

決不能。

書房外,天色陰沈。

書房內,一片安靜。

蕭淮看著月下的紅唇動了,聽到她說:

“我-願-意。我爹都不能管我,你以為你是天皇老子,你管我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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